李国庆:坚持11年的创业故事 堂吉诃德式生存

2011-02-23 18:11  出处:PConline原创  作者:佚名   责任编辑:mayue 

  《芭莎男士》:采访、文:丁天、薛芳、王喆、王逸凡

  李国庆火了,源于上市,却并非因为上市。

李国庆:坚持11年的创业故事 堂吉诃德式生存

  一场发生微博对战,让“李国庆大战大摩女”成了百度上自动生成的热门搜索词——只要你输入李国庆,搜索框就会提示你“观赏”这场发生在上市公司CEO与疑似大摩员工之间“尺度很大”的骂战。这件事让我们始料未及。

  从2010年10月起,我们就已经开始准备这次封面报道,在我们的印象中,李国庆是企业家中的文化人,虽然很性情,但也很低调,并且有着一个理想主义者会的坚持与思考。凭借这一点,他收获了当当网今日的成功;然而一场上市后的微博对战,我们则看到了李国庆的“口无遮拦”。他会不会为自己的“真性情”埋单,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。但他与“大摩女”隔空对战本身已经足够火爆和吸引眼球,在中国人已有的记忆当中,一个原本低调谨慎的企业家,而且还是上市公司的企业家毫不顾忌地抒发自己的真性情,用充满京骂的摇滚歌词来发泄不满,可能,还是第一次。不过,作为一个企业家,李国庆算是够真实了。

  但是无论网络对他的评价发生了怎样的变化,我们还是将他作为我们的封面人物,理由很简单,在这10余年间,有多少早已忘记新华书店在哪里的人,通过当当网重新收获了阅读的乐趣?又有多少人是借助当当网的推动,将自己辛苦写就的作品变成了畅销书、常销书的呢?当当每天超过10万单的订单数,就是证明。谁能说这不是一家企业对于社会所做的贡献呢?又有多少人白手起家,靠5000元起步创造了超了百亿的上市公司呢?而这也是我们长久以来,一直关注当当网的原因。

  创业值得人们尊重,因为没有创业者的奋斗,这个社会的发展就会失去引擎。白手起家的故事、从无到有的创新、商业模式带来的改变、永不停止执着追求……所有这些商业中蕴含的魅力,你都能从当当网11年的发展中体会到,而这也是《芭莎男士》希望通过这个专辑和你分享的东西。

  TIPS 之一: 纽约日记——当当历史上最值得回忆的那一天

  李国庆版

  这一次我觉得是“纽约,我又杀回来了”,并且是带着一个即将成为“公众公司”的企业。

  纽约,我并不陌生。1988年我第一次去美国,作为政府代表团的一员考察美国的汉学研究,那时感觉很好。但到1995、1996年再去美国那会儿,觉得自己还是灰头土脸的。

  这一次我觉得是“纽约,我又杀回来了”,并且是带着一个即将成为“公众公司”的企业。第一次坐了公务舱,在纽约有专门的奔驰车接送,一改以前的“艰苦朴素”。有趣的是,这次的5天纽约之行,我居然忘了带衬衫,并且在去的路上开始感冒发烧。人说“富贵逼人”,这仿佛也是身体对人生重大事件的一种生理反应。最后是投行的人来我们住的曼哈顿四季酒店给我量尺寸,买了衬衣和正装送来,还送了一包药。

  第一天参加定价会,第二天敲钟、接受采访。第三天当当的大部队去考察美国电子商务,我对Peggy说,我们俩别去了,你陪陪我在纽约逛逛。我们去了她曾经工作过的洛克菲勒中心,曾经居住过的街区72街、77街、公园西大道,曾经带父母在美国玩时吃过饭的“五粮液”、“山王”中餐馆。现在想,在认识俞渝之后,我在纽约就有了落脚的“一席之地”了,虽然当年的房子已经卖掉了,我们还是很怀念一起在纽约的那段日子。但我们更庆幸的是,选择了在中国创业,选择了互联网。

  离敲钟不到一分钟的时候我突发奇想,对纽交所的主席说:敲两下行不行——寓意“当当”?

  定价会上,摩根斯坦利和瑞士信贷都问我们说明天一早要不要去现场看开盘,但我们俩都爱睡懒觉,就没去。不是不想经历那个时刻,而是很有信心——摩根斯坦利“定价组”的头儿说,定价组最担心的就是跌破发行价,跌破代表着投资人立马就亏了,而他做过那么多上市定价,就是这一次他在开盘前一天能睡好觉。

  严格说来,我们俩是12月8日下午才抵达纽交所的,一踏入大厅便看到纽交所挂着“当当网”的横幅,还挂了中国国旗——这让我有一种“奥运冠军”的感觉。然后便听说上午的开盘交易特别有意思。纽交所是这样的,一批人代表买方,一批人代表卖方,商量初始交易价格。交易所的负责人说很少有这种景象——当日上午半天都开不出盘来,僵持了20到30分钟没有交易价格,买方怕吃亏,卖方则怕卖少了,耗了半天最后是以24.5美元开的盘——比16美元的定价果然要高不少。

  之后我们敲了闭市钟。按照事先的分工,Peggy负责按铃,我负责敲钟。离敲钟不到一分钟的时候我突发奇想,对纽交所的主席说:我敲两下行不行——寓意“当当”?我当时都忘记说英文了,直接说的是中文——没想到她居然“听懂”我的意思并同意了。于是我便敲了两下,停止了大厅内的交易。之后,纽交所为我们举办了一个酒会,在纽交所的贵宾室举行。这是个“特殊待遇”,代表他们很满意、很高兴——最初也是他们争取当当去纽交所上市的。

  俞渝版纽约日记

  当当开盘时好几十人围成一个圈,分别代表卖方和买方商量初始公开交易价格,半天开不了,僵持了几十分钟。纽交所的交易员告诉我说“工作了十来年,这种情况是第一次遇见”。

  对我而言,这一次在纽约的难忘时刻有两个:一是12月8日下午,我们在一个特别漂亮的老式房间,与纽交所代表互换礼物。我们选择的礼物是两本封面有纽交所图案的书,装在当当网的礼盒里。国庆是一个特别不愿意为流程所麻烦的人,他看在场有那么多人,就有点烦。我当时特别紧张。在场的人包括投资银行、服务公司、纽交所等各个方面。我赶紧找了几个公司的人围上去和国庆说话,特别怕他会急——这种状况时常会发生,而我很多时候都是那个事后“打补丁”的人。二是,我在交易大厅溜达的时候,一家“外媒”对我进行采访,纽交所的大厅只有一个固定的电视机位,记者是在演播室内进行采访,并不和采访对象面对面。我是戴着耳麦、对着镜头进行现场采访——有点像电视直播。记者问我:Peggy,当当的股票定价是16美元,但一开盘就是24.5美元,你有没有觉得亏了,心里后悔没有把股价定得更高一点?我说:我一辈子就做一次IPO,多了还是少了我真没有所谓的“亏赚”心态,这事儿我特别“听天由命”。我才回答完,就听那两个见不到面的男记者在那儿说:听听,这生活态度!后来我也收到一些邮件,说我受访西方媒体的状态“Totally Relaxed”(放松)。

  开盘当天上午的情况我是后来听一个纽交所的交易员说的,用了太长时间开盘,好几十人围成一个圈,分别代表卖方和买方商量初始公开交易价格,半天开不了,僵持了几十分钟。交易员告诉我说工作了十来年,这种情况是第一次遇见。

  TIPS 之二:上市之后的当当

  李国庆:当当上市后要做的几件大事

  对我来说,上市后要做的几件大事:一是服务创新,包括快递速度、包装改进、刷卡付款等,六大物流基地将增加至九个。除了这些客服方面的改进,我们在互联网本身也希望有所突破,当当虽然现在的书品条目是最多的,但如何按人群分组,如何在买书前后有更多的讨论和交流,构造一个更具吸引力的社区——我觉得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。另外还有刚开始的“手机当当网”,流量很大,已经占10%了,但IPHONE的客户端还没上。二是价格比拼上,我们以前是“畅销书”超便宜,“常销书”没有去比价,我希望当当今后在“常销书”上也是最低价。三是扩张品类,除了在图书销售中增加数字书,还有百货中的服装销售,大家的期望值很高。经过在家居、美妆、母婴等方面的两年经营,我们将在保健品、食品等更多领域发力。我们扩张有独天得道的优势——当当本身的客户积累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数量和美誉度,所以我几乎不需要再花更多的市场投入。

  这一次我们是和优酷同时登录纽交所的,这说明:一是,国际市场本身对中国互联网的看好,二是“中国概念”的吸引力。我们不会彼此作比较——这是桔子和苹果,没法比。我们的一致仅在于“都赶上了好时光”。

  俞渝:钱和财富能带来安全感,能让人的神经镇静下来,但它不会给人带来幸福。

当当这次上市,从5月17日开第一次工作会开始,毫不折腾。上市对当当的好处是,曝光度大幅提高,这对一个消费者品牌是很重要的,有更多的谈论和关 注。当然这其中也不可避免有对“李国庆前女友”的关注度,但我觉得是这样,你在享受一个东西的便利的时候,你要同时接受它的不便利。

  开公司和过日子一样,柴米油盐七件事儿,要做的事和上市其实没有本质联系。年末是任何一家零售商最忙碌的季节,“返乡”影响快递业务,而这是当 当的命脉之一,得把握好,盯着。有钱了,我们能更好地改善服务体验。国庆是一个对消费者体验特别敏感的人,他很能站在别人和市场角度去想事情,经常为了客 户投诉和我们发火。他是一个会穷追猛打的人,因为我们每天为十几万人次服务,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人不高兴,那也是数量巨大的。

  夫妻共同经营事业,有满意的时候,也有互相赌气的时候。没有平衡,能做的是接受不平衡。我希望当当的未来,是一个在价格上很有竞争力、在品种上很丰富,负责而可靠的网上商城。

  上市之后,我只查过一次股价。钱和财富能带来安全感,能让人的神经镇静下来,但它不会给人带来幸福。

对话李国庆 事业、爱情和人生

  我不是为财富而活着的

  《芭莎男士》:上市意味着你的财富巨额增长了,那你的心境有没有发生变化,财富对你意味着什么?

  李国庆:我们不是因为上市财富才突然增长,我们每年都算,都知道自己的身价,我们是每天都知道自己销售在增长,利润在增加,所以没有那种一夜暴富的感觉。

  我看到好多人说到纽交所、纳斯达克上市,上市那天都哭了,我也没哭,也确实没有激动到哭,这是自然而然,我们内心没什么变化。而俞渝和我一贯认为,财富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改变了别人对我的看法,但这也挺痛苦。

  其实我早就认为我是商业上的成功人士,商业是可以评判的,不管世俗标准,还是更高标准。

  在当当创立之前,我做出版这个行业,作为出版业的意见领袖的地位早就存在了,这个行业我代表民营,给民营开放经营权,民营作为文化公司原来是非法,现在合法了,那因为这四任总署署长在不断地推动,无论从官方还是民间都认为我是民间出版业的意见领袖。

  财富的成功确实是当当给我带来的,以前我做文化公司,还说我是非法书商,做文化公司的特点是长不大,很难长成一个巨擎的企业,所以那时候没有财富成功,因此有焦虑感,但是到了1999年以后,当当创立了,2006年以后,我知道当当给我带来的是什么了,就是财富上的成就和地位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你认为财富带给你多的话语权了吗,或者说使你成为一个更好的意见领袖?

  李国庆:原来有所收敛,理由是当当没上市,上市的一个好处就是资本安全了。过了180天,人家想卖就卖,人家不喜欢李国庆和他的团队,或者不喜欢这个企业,人家可以卖,你得对得起股东,这叫资本安全;第二,对我夫人,对家庭安全了。如果我和俞渝出现什么问题,离婚都行,因为财务自由了。要不然捆在一起,离了婚都不能散;第三,跟着我干的那些骨干财富安全了,除了我们两口,有10%的期权是他们的,300多人都有,这些期权使他们都能买得起房子,中层都能买得起房子,更别说中高层和高层了。

  因此上市前,我就跟俞渝和公关部说,我说要开微博,我要按照我的价值观,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,我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。在公众和很多人眼里,我还是夹着尾巴的。因此,当他们的财富进入安全地带的时候,我自由了,我不是为财富而活着的。

  结果正义,过程也必须正义

  《芭莎男士》:你觉得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?

  李国庆:最重要的应该是坚持一些原则。现代社会很多现存规则不合理,你按这些规则做,同流合污也能够取得商业成功;你不屑这些规则,洁身自好也能获得商业成功,而我喜欢坚持原则的成功。

  五年前,我儿子小学一年级,去了汪延家,他回来跟我说,爸妈你们就不如汪延叔叔成功。你看你们才管600人,汪延叔叔的新浪网有2000人。我说你什么意思,他说你们还要努力。

  过了两天晚上,我跟他说,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像汪延叔叔那么成功。但我对自己很满意,我办一个网上书店,读者能享受到方便和便宜,我照章纳税,我合理合法,还能盈利,还能成长,我觉得这就够了,我真的不知道最后走多远,这个过程是我要的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你觉得,你判断成功的标准是什么,怎么判断,还有你觉得自己成功靠的是什么?

  李国庆:这个问题好,一说话又得罪一批人。我成功的标准是,我们这代人用互联网居然有了机会,第一个就是我不光看一个企业的市值,做企业就是企业规模,个人财富;我更看重的是这个过程,获取财富的过程是不是阳光的。

  我从业20多年,为什么我出版不做了,因为当时民营出版业有一些是偷税漏税,你照章纳税,那就没法竞争了,成本比人差出10%,你还竞争什么啊,人家从买纸开始就不要增值税票,人家全流程下来比你成本优势10%,就没法争了。

  我当时做出版的时候,就组了最好的班子,都是所谓副局级这些出版社的主编和领导,我想做场实验,但失败了,亏损,赔完了。所以我说,什么叫“过程阳光”,不光是照章纳税的问题,照章纳税那是法律,违法的都应该法办。

  第二个,我从不利用政府资源。截止到去年,我没有要来政府一分补贴,现在补贴特多,。而我有那么多政府关系,我从来也没去运作过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过程的阳光对你而言,为什么那么重要?

  李国庆:我在北大读书时,就坚信:结果是正义的,过程必须正义。我把我自己当一“符号”,用我身体力行来告诉大家,这样也能成功,所以我就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。在学校的时候,大学哪有不作弊的,我看他们作弊真生气,我就不作弊,从没做过弊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商业世界的人性和狼性,你怎么看?

  李国庆:我相信正义之师是胜利之师,我们做公司的时候,早来早走,晚来晚走,每天干够8小时就行,弹性工作制,我推了六年,员工很开心。触动我的就是六年前,很多公司规定员工必须9点打卡,晚十分钟就算迟到,你弄这些干什么呢?为了拿几千块钱,赶着地铁,跟赶贼似的,干嘛呀?

  我走到哪儿都不带秘书,我奔走于无锡、南京之间,两边市委,或者省委常委,省里边一定给我安排车,我不要,我就坐高铁,既环保,时间又有保障,速度又快。有市委书记请我,我说我打车过去,他短信嘱咐我说,你跟上边打交道,草根点儿可以,到下边你草根,人家就会看不起你。我说我愿意,我管他看得起看不起呢。

  谁也不能占有彼此的过去

  《芭莎男士》:在家庭和事业之间,你做到怎样一个均衡?

  李国庆:我很照顾俞渝,她是一个有着忧郁型气质的人,偏巧我是乐观的人。她说她跟我在一起,也改变了她的生活,到现在一礼拜得有四个晚上,我们都是在一起的。她晚上入睡困难,我会和她聊会儿天,一小时,山南海北的,这样她入睡的会更舒服,工作上有时候有冲突,但是尽量不带到家里去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俞渝好像对你的影响也是多方面的?

  李国庆:第一个是自我保护,别老是跟社会发生冲撞和纠结,不值得的小事不要去冲撞。大事较真是对的。第二个就是,除了成功还有别的,不仅仅是实现社会价值。她告诉我,家庭、个人的愉悦也很重要。别给自己树立这么高的目标,没这些也有很多乐趣。

  上高中的时候,好像是《高山下的花环》吧,里面有句话: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。她说同意,人应该有远大理想,但是,我们随时准备成为士兵魂。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选择,因此,当不成功的时候,我一点都不会沮丧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俞渝介意吗?你上市的时候,把前女友请过来?

  李国庆:不介意。我都是征求她意见的,写微博没征求,请到我们在纽约的那个庆功晚宴上,她是同意的,后来我微博也说,我们俩一直这观念——谁也 不能占有彼此的过去。那是过去,她不在乎,她真的不在乎。但是她在乎的是什么?是跟前女友去酒吧。如果去吃饭,回来我得跟她说,我们吃过饭,一年就吃这么 一到两次。

  我自己用一套走到了现在,还是很辛苦的

  《芭莎男士》:你是这样的成长路径,你在教育孩子的时候,如何使得他不受伤害?

  李国庆:他小学的时候,我跟班主任老师沟通的很好,不希望他进前十名。为什么?有一些考孩子的习题,大人也会答错,比如母亲的“母”第三笔是横还是那个点,我保证北大中文系一半答错,正确的也多半是瞎蒙的。你说是横是点?母亲的“母”第三笔,小学的考试题目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点?

  李国庆:你是对的,我的答案是横。瞎考嘛,这个扣0.5分。所以我就跟俞渝说,小学90分就够,本来60分合格。俞渝说90分就行,她还跟我 争,一定要怎么样,她小学只要有一次不是100,回家就挨打。课内知识这是一块,还有价值观上的问题,包括给不给老师送礼,这都是问题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告诉他全部的信息,让他自己做判断?

  李国庆: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他在课堂上讲话,老师告诉他,要开除他,他被吓坏了。回到家辗转反侧,我说你今天有什么不高兴吗?他告诉我,老师说 表现不好就要开除。我说老师没这个权利,学校也不会的。他问我,这个问题国家法律有规定吗?我说法律没规定,但教育部有规定,不能开除。老师这么说是吓唬 你,但他是为你好,让你上课不说话,你就能多学点知识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如果类似遇到像送礼这种问题,既涉及到身教,又涉及到孩子对价值观的一个判断,怎么办?

  李国庆:在他四年级的时候,就有这个问题,我们和孩子沟通过。我说老师带40个孩子很辛苦,挣那么少的工资也是不公平的,所以爸爸应该表示,爸爸的经济条件好,如果经济条件一般就可以不表示,也就送张机票,安排个旅游,送套化妆品之类的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那你孩子现在是个什么状态?

  李国庆:有独立判断能力,也有思考能力。他现在看问题的角度很多元,我的观点有时候被他称为灰色观点——他说要是按照我这么写作文就惨了。我说 对了。我儿子知道怎么写作文,但我还是要告诉他:第一,你这么写作文是为了拿高分,你知道怎么开题,怎么收尾,但其实你还应该知道,这不是你想说的。

  《芭莎男士》:这可能跟价值无关,跟考试有关。

  李国庆:你在一个社会生存,必须两套,我是一套活下来的,我儿子是两套,他可能比我更成功、更自如。我自己用一套走到了现在,还是很辛苦的。

李国庆的堂吉诃德式生存

  李国庆感谢这个由互联网开启的时代,为他带来了成就、财富、荣誉甚至爱情。与其他第一代互联网创业者相比,他算得上一个异类,“口无遮拦”是他的标签,长久以来,他在资本的欲望与博弈中迂回,在国家出版政策的缝隙里腾挪。而与所有的创业家一样,他在用从家里借出来的5000元钱创业的过程中,经历的是一种超常的历练。如今,他已经46岁了,依然会感到焦虑。

  11年,足以打磨掉任何璀璨的光环;11年,也足以让这个46岁的男人露出真正的底色;

  11年,互联网太多昙花一现的公司抑或英雄来来走走;

  11年,他还站在这里,而人们却不愿意将“成功”的标签送给他。

  而“成功”和“认可”对于他重要吗?重要。毕竟,他坚持了11年。

  “我就是想出人头地”,李国庆说。说这话的时候,他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,在他的办公室里,可以看到东二环的汹涌的车流,也可以看到对面的东亚银行。

  李国庆,1964年的10月1日出生,“国庆”一直是当小名在叫,后来上学了也没变。他的大名“李增双”反而没用过。这个名字让他觉得很有压力,他认为这么俗的名字长大肯定没什么出息了。而有出息的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。

  北大学生会副主席的潦倒和200万债务

  19岁,李国庆考上了北京大学社会学系,在那里度过了4年,他用课本里的性格测试发现自己是个“成就动机”极其强烈人。他喜欢崔健的歌,因为仗义执言,当选为北大学生会副主席。那时的他年少张狂,当着老校长丁石孙的面,跟总务处长叫板。只因为总务长说宿舍电话坏了也不见得非要修好,因为学生们利用这个谈恋爱,李国庆就拍桌子,“你这个老昏庸,你的责任是让它畅通无阻,你管他是谈恋爱还是不谈恋爱?”

  他渴望入党,大四的时候成为预备党员,1988年7月1日毕业的时候还没转正。组织部的人和他谈完话后,他就哭了,觉得自己被党踢出了队伍。“这么多年,我考试从来不作弊,不随地吐痰,过马路都走人行横道,我就想当楷模。”

 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,他曾策划写一部专著《中国社会改造之我见》。一年时间,著作完成,当时北大社会学系主任袁方教授和台湾社会学界的泰斗杨国枢教授,对他说:“你就做学术吧,我包你30岁成名成家。”从学术而起,李国庆开始对图书出版有了兴趣。

 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,他编译了一套丛书——《你我他丛书》,类似于《心灵鸡汤》这样的人生观读物,首印90万册,他用计算器算了下,大概可以赚64万——两辆奔驰的钱。书的首发在武汉,其中一本书的名字叫《乘9路车去天堂》。他不知道,在武汉,9路车是开往火葬厂的。结果,这本书只卖出去了1万册,他背上了200万的债务。很多债主就在他家楼下租房住下,怕他跑了。

  整个北大都知道这个事,学生会副主席潦倒了,一波一波的同情就这么朝李国庆涌来,有时候在食堂吃饭都不要钱,用北大的车队也不要钱。更多人劝他,这个钱你一辈子也还不起,你就出国吧!

  “我遇到贵人了”,李国庆回忆当时如是说。他有一个导师在社科院工作,跟彼时非常著名的企业家马胜利熟悉,于是他跟马胜利所熟悉的一个企业家借了10万。这笔钱很解渴,每个债主都撒点,然后,他就等着翻牌的机会。

  他很精明,是一个天生的商人。他想组织一次全国性的读书征文大赛,从而让新华书店这样的机构去推荐这套书,他给有关部门写信、见领导,活动竟然被他做成了,而且势造得很大。总工会、团中央、妇联、总政文化部都发文推荐他的书,积压的书全部卖光了——他的9路车终于驶向了天堂。

  “垃圾堆”上的艰难创业

  毕业后,李国庆去了中共中央书记处农村政策研究室。“当时我觉得搞研究,好像也有机会出人头地,所以我就想去做研究;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,要做‘影响中国的100人’。”

  他在那里呆了5年,他的调查报告有些也被引用给了国务院领导,但他发现:“想通过政策研究达到参政,距离太远;做智囊研究改变社会,速度太慢。”

  有个老领导对李国庆说,“搞研究要耐得住寂寞,要你寂寞15年,你忍得住吗?”他说:“杨先生(杨国枢)说我30岁就能成名成家,还忍得住,说35还不能成名成家,我忍不住。”他不想像院里的老同志一样,等到垂垂老矣才功成名就,他不想有那样的人生。

  于是,这位中南海的“翰林”、政策研究室的小青年、王岐山的下属,选择了离开。为了出人头地,他调整了目标——“要成为中国富人里面的100人。”

  而也是在这期间,李国庆也有机会对中国出版行业有了真正的理解,工作之余,他参加了不少丛书的编纂工作,开始对这个行业的有了更深的理解,再加上他深厚的“图书情结”,很自然,他下海创办的 “北京科文经贸总公司”的主业正是经营图书。

  1991年,时还不允许有私人公司——叫集体公司挂靠,租一个牌牌,租一个公章,给人交管理费。当时他一分钱没有,他就跟父母借了5000块钱,在小西天租了一个总参的地下室——创业了。公司请了两拨人,一拨是出版社的离退休老同志,一拨是社会待业青年,凑了一个编辑部,办杂志、出书,那时候也没有风险投资。心疼弟弟的姐姐过来帮忙料理零碎杂务——情景好像王朔笔下的3T公司。

  “你有那么多关系,不倒腾地产,不倒腾金融,倒腾书干什么?”很多人这么问李国庆。在地下室,晚上7点人们都走了,散了,他觉得自己就像坐在一口井里,面对一堆稿子,还有很多图书的退货,6个月还没回款,还有盗版书,还有很多人的怀疑……

  更惨痛的是,他当时的女友被评为北京小姐,和名人出入大场面,而他创办的图书公司还在地下室,她当时认为李国庆是“在垃圾堆上跳舞”,离他而去。

  一度,李国庆的心理落差特别大。有的同学都升为处长了,有的开着皇冠丰田,有一次他去中南海见朋友,开着一台微面,有同学说他,你怎么就开这么个车?他们不相信,一个北大的风云人物怎么能混到这个份儿上,有人开始劝他改行。不过,李国庆对于图书的热爱从来没有减少一丝一毫。直到今天,熟悉他的人会说:无论当当的经营业务有多广泛,但他绝对不会牺牲在书店上的发展。不过,改变的确也迫在眉睫。

  始于爱情的人生转折

  1995年,李国庆为了寻找发展机会去了美国。他拉着廉价的拉杆箱,里面是一箱子要卖版权的样书,游走于兰登书屋、麦格罗西尔这些美国的顶级出版机构,很多都是《华盛顿邮报》的总编给他介绍的关系。他拉着沉重的箱子,走路飞快,轱辘都冒起了烟,每个大厦都是40层,狭窄的街巷,纽约街头,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翻腾不出来了。此外,他还去拜会了一些美国的顶级富豪,不卖书了就当美国某公司的驻华经理,回国后他的生活将成为另外一种模式——在五星级大酒店里办公、有个秘书、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……

  在一个开着空调,生着壁炉的屋子里,他见到了索罗门公司的CEO、NBA总裁、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……而他们给这个中国年轻人的建议是:中国正在发生巨变,你应该坚持创业。

  这句话多少帮助了李国庆,他没有成为“买办”,但他赢得了投资。回国后,他的公司有了一个时髦的称谓——中外合资。

  那次去美国,他还有一个人生中最重要的收获,就是认识了俞渝。认识几个月的他们——闪婚了。在遇见俞渝之前,他7年交了6个女朋友,“我喜欢的都是才女”李国庆说,显然,俞渝身上有最吸引他的才华和品质。

  当时的俞渝MBA毕业,在华尔街有着非常体面的工作,她为了他辞职回国。在后来的采访中,俞渝如此解释了当初的决定:“理由很简单,因为结婚了,我要以丈夫为中心,辅佐他的事业,为他生孩子。”而他们的事业也正是紧随着这份爱情诞生的。

  互联网泡沫破灭前夜的创业

  1995年7月的一天,当时仍然在纽约的俞渝与朋友一起吃饭。这位朋友对她说:“现在出了一个新玩意儿,叫亚马逊网上书店。创办人就是住在81街的杰弗逊?贝佐斯。”当时她住在77街,对杰弗逊是知道一些的。她开始尝试在亚马逊买书,在嫁给李国庆之前,她从未想过,自己会做中国的网上书店。

  一次在图书大厦的购书经历,直接萌发了这对夫妻做网上书店的念头——人潮涌动、检索不清的体验实在让人沮丧。他们选择了“当当”这个充满卡通味儿的名字,然后分工配合,李国庆解决网上书店数据库,俞渝负责搭建团队、寻找资金。她依靠自己的人脉,第一轮拿到了IDG、软银和几个大牌风险投资的680万美金。1999年,正值互联网泡沫飞涨,与很多公司动辄几千万美金的融资规模相比,680万并不算多,李国庆的算盘是,“我们的创业股占得低,我们宁可少拿。”

  “品种多、低价、方便”是当当网一开始就种下的基因。李国庆最听不得别人的价格比当当低,“听了马上就会拍桌子”。在这一点,直到现在他依然会向对手喊出:谁和我打价格战,谁就将受到报复性的打击。

  偶尔,这对创业夫妻观点不和的时候也会吵架,但大事上却非常一致地自动站在一起。

  世纪之交互联网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在李国庆看来有种荒谬的喜感,“我们住在亚运村的一个公寓,周末,睡懒觉,投资人9点到了,等我们到10点,在永和豆浆店,做了一个电脑评定,说我们烧钱太慢,让我们赶紧打广告,我说680万美金不是很快就烧完了吗?”投资人回答,“一年必须烧完,你再融个2、3千万,你当当的市值就1亿美金了。”

  在李国庆的思维里,什么都没做,公司怎么就可能值1亿美金?他问俞渝,得到的答案是:“听他们的?他们懂什么华尔街!半年变一风向,这680万咱们就得留着,谁说到时还能再融来2、3千万。”半年后,即2000年4月,美国互联网泡沫破灭,8月传到中国,互联网一片风声鹤唳,吓得谁也不敢再投资了。而与当当同期的国内300多家电子商务网站,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。

  企业家创业起家的能力是最重要的,如果不控股,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董事会开掉。

  2001年,互联网寒冬继续,当当网当时的高管几乎走光,只剩下李国庆和俞渝。而这时,李国庆更亲眼目睹了无数IT创业家被资本逼“下课”的无奈:王志东出走新浪、王骏涛被迫离开8848……这让他明白了一个真相:企业家创业起家的能力是最重要的,如果不控股,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董事会开掉。

  他想拿回控股权,但“由于董事会两位股东在创业股权上对我的误导和无赖作为,我只好选择辞职,尽管我的选择会令大家不安,但我对他们讲:如果我不拿回股权,我将创办的新的电子商务公司!”2003年10月28日,时任当当网联合总裁的李国庆给包括张醒生、吴鹰、周鸿祎、曾强、丁健在内的一群人群发了一封邮件,表示自己即将辞职。李国庆甚至给新公司起名叫“丁丁网”。不过,新公司没诞生,投资人妥协了。

  2004年,亚马逊跟李国庆来谈收购——1.5亿美金,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数字,增任新浪董事长的汪延对李国庆说,“你们怎么那么傻啊,1.5亿啊,你们占50%,赶紧卖吧!”

  谈判一开始就陷入僵局,亚马逊要求占公司70%甚至100%的股份,但李国庆和俞渝的底线是20-25%。最后,这对夫妻拒绝了亚马逊的收购。

  被当当拒绝后,亚马逊转向了当当网的竞争对手卓越,并在2004年8月以7500多万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后者,至今卓越仍是当当最大的竞争对手,而这次出售也被卓越创始人雷军认为是他最为成功的出售之一。

  “我放弃了很多套现和变现的机会,别人说我傻是因为我干了物流,认为我赚不到钱,就是一个搬运工,其实我知道这是互联网的云计算引发的商业革命。”

  十多年的时间,李国庆和俞渝一直戴着10年前就有的帽子——“最大的中文网上书城”,被马云调侃为“傻干的夫妻俩”。李国庆回应,“我放弃了很多套现和变现的机会,别人说我傻是因为我干了物流,认为我赚不到钱,就是一个搬运工。其实我知道这是互联网的云计算引发的商业革命””

  搬运工听起来似乎和互联网毫无关系,但事实上对于当当网而言,物流是他们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,订单下得再多、再快,也需要一个物流配送系统来最终实现网络销售的便利于快捷。

  从2005年起,当当网经营的图书已经超过了20万种,此外还有海量的DVD、CD、软件、电子产品等等,是经营产品种类最多的网上零售公司。而当时各大城市的交通拥堵已经开始让人挠头,如何控制同城物流的成本,又能在第一时间将货物送达呢?这对于当当来说是一个难题。这时候,李国庆的“草根智慧”再次发挥了作用——他想到了自行车。于是,当当网开始与很多城市的自行车快递公司展开合作。

  更让人叫绝的是,随后这些快递员就发展出了一套“自行车地铁”结合的快速物流系统,第一个快递员拿到商品后,骑车去附近的地铁站,直接交个负责地铁运送的同事——这个人甚至不用一整天出站,抵达之后再递给对接自行车快递员。于是这套系统帮助当当在北京实现了急件4小时到货的效率。

  这种方式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是快递员负责收款,再由快递公司汇总转交当当,对此,《商业周刊》以“当当网的自行车大军”为题报道了这件事——从某些方面看,对于当当而言,这套系统要比信用卡更加实用。俞渝在采访中说:“这个支付体系不但运作起来比较实用,还且还不必向银行支付因使用信用卡付款而带来的手续费。”通常,这笔手续费为交易额的0.3%到0.4%。而这段时间,也是当当开始飞速发展的一个转折点。用俞渝的话说就是:“几年前,我们还是个‘婴儿’,如今,我们已经学会走路了。这里要十分感谢那些‘自行车男孩’。”

  10多年的压抑随着最后的回车和即将敲响的上市钟声,而变成了从胸口移走的石头。

  2010年12月8日,当当网在纽交所上市了。

  上市后的第二天,李国庆和俞渝漫步纽约街头,走到俞渝曾经办公的洛克菲勒中心,又走到了兰登书屋,他想起1995年,自己拉着拉杆箱,一站赶一站,一个社赶一个社的日子。

  “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渺小。真的,我就想,如果没有中国经济的发展,我们这一代人是不会有今天的”。

  在纽约街头这种物是人非的疏离感还未消失,李国庆便遭遇了来自国内的“嘲笑”。起因,是他在上市前三天发的一条微博:

  “当我作为成功人士站在纽约,真为大陆崛起自豪。我在结婚前有过几任女友,不是同时,相差半年多。那是出国热的年代,每任都出国了,每次机场告别,我们相拥哭泣,但我都拍着对方后背说:不是我们不爱,是大陆太落后,那里能带给你更精彩的人生。不是个人悲剧是民族啊。以至我的老司机一见我恋爱就说:这回别被骗了”。

  发完这条微博,李国庆哭了,10多年的压抑随着最后的回车和即将敲响的上市钟声,而变成了从胸口移走的石头。但他没想到,这条微博引发了半数以上的负面评论。有人说,这人是谁啊?他算什么成功人士?暴发户!

  这个堂吉诃德生存式的人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他给自己的微博打的标签是:口无遮拦,多有得罪,请海涵。

  他的朋友写微博支持他,说:本来是一个挺好的事,有奋斗、有艰辛、有爱情、有成功……但他用140个字的时候就没有表达清楚。

  李国庆似乎也找到了原因,“很多人觉得我好像突然牛了,突然狂妄了,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。”

  李国庆也有自己的苦恼。上市前,他敢跟出版总署的领导拍桌子,为这个行业仗义执言;“但现在再拍桌子,人家就会觉得你在耍大牌——人阔脸就变。”

  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,对于成就动机很强的李国庆来说,似乎晚了些。当有人质疑他这循规蹈矩的模范人生时,他内心透漏出来的却是些许自卑:“我知道,你可能看不起这样的人生”。

  俞渝经常会望着李国庆一脸的困惑表情,对他说,“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成功?”

  有投资人跟俞渝说:“你老公脾气是不好,对我们不尊重,但是真懂生意。”后来还有一个投资人对李国庆说:“你改改多好!”李国庆说:“如果让他(投资人)挣了钱,再让他高兴,我说我哪有工夫赔你们打高尔夫?”

  他告诉记者,他现在依然做着这样的梦,一个月做一回考试的梦;以前做的梦是总被人追杀,从这个两个梦境里,或许可以窥见,这个活得像堂吉诃德式的人物,被公众知道的优秀和不被公众知道的优秀背后,内心也有着一份焦虑。

  在朝阳公园迷笛音乐节上,李国庆看见崔健,他还戴着绣着红五星的帽子,但挡不住白发,他觉得他站在台上有些单薄,但当他的歌声在朝阳公园上空飘荡的时候,他知道他们都没老。有时候,他走在上班的路上,在天桥看到职业乞丐,他会过去握下他们的手,心里说,“我们都在努力,都会有希望”。然后,放下5元、10元或者50元的纸币……